邓钟,已然是热锅上的蚂蚁,离死还有一步之遥。若不是他自己脑袋里的有一个弦紧绷着,此时已经就走在黄泉的路上了。

沈黑子,一直都是个聪明人,且不论他到底有多聪明,至少他是一个比较理智的人,用脑子处理问题的人。

所以沈黑子接到邓钟的求救之后,脑中飞快运转,看着眼前这几个前来求救的人,他想了好一会,知道此时去邓钟那里没有什么意义,反而会让事情更加麻烦。

所以沈黑子说道:“你们先回去与钟哥说,就说让他安心,我直接去见陛下,先探一探情况再说,万一要是个误会,那岂不是冤枉了一遭?”

“是是是,那还请沈将军快快入宫去,我家邓将军着急非常,还请沈将军一定帮帮我家将军。”

沈黑子也不多言,披上一件大氅就立马出门而去。

皇宫,其实就是一处宅邸,还不是滦州府衙,而是一处私人宅邸,宅邸的主人“主动”贡献出来的,滦州城内第一豪宅。

不过这豪宅也豪得有限,与真正的皇宫就不用比了。沈黑子在豪宅门口等了片刻,等侍卫通报。

皇帝陛下麻龙,正等刘闼子带邓钟回来,有些等得不耐烦了,忽然沈黑子来了,他第一想法就是这个关键时刻,不能节外生枝,便吩咐人去打发沈黑子回去。

奈何沈黑子不走,又让侍卫去通禀一番,甚至直接说了是为邓钟而来。

如此,沈黑子才终于见到了麻龙。

麻龙看着沈黑子,没好气问道:“你缘何来了?邓钟呢?刘闼子呢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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沈黑子没有立马答话,而是左右看了看,甚至在进门之前就到处看了看,有些事情已经了然了,倒也不是看到了埋伏之人,而是看到左右连一个侍卫都没有了,宫女太监的跟没有,还四周黑灯瞎火的,已然就是反常。

事出反常必有妖,沈黑子是有脑子的人,他明白,所以他问了一句:“陛下,邓钟必然不可能是奸细,陛下千万不要听信何人谗言。”

沈黑子还是想多了一点,以为是有人在麻龙身边出谋划策,如此麻龙才要弄死邓钟。

麻龙听得这话,起了一个心眼:“老沈,咱们都是一起从燕京城杀出来的兄弟,滦州城内有奸细,此事你可知晓?”

沈黑子点着头:“城内必有奸细,此事臣心中也能确定,但是邓钟必然不是此人。”

“那你觉得谁是呢?”麻龙又问。

沈黑子连忙说道:“陛下,不能因为有奸细,所有就怀疑他人是奸细,此事最重要之事不是找出谁是奸细,而是要众志成城,奋力一搏,只要城内人心不失去,这城池方才能稳稳妥妥。”

“你的意思是让朕不要在意谁是奸细?不去把奸细找出来?奸细不除,这城池便是岌岌可危,还谈什么众志成城?”麻牛显然不认可沈黑子的观点,甚至在他心中,沈黑子也是值得怀疑的,因为沈黑子以往与狄咏关系最好。

若是城内奸细不除,麻牛如何也睡不安稳,就怕哪天睡着了,头就被人割去换富贵了,说书先生说的三国故事里的张飞,不就是这么给人杀的吗?

“陛下,咱们是老兄弟,过命的交情,老兄弟又岂会害了陛下?邓钟,我,陛下,咱们可是打小一起长起来的街坊,泼皮无赖的事情咱们做过,苦力的营生咱们也做过,给契丹人当狗的差事,咱们也做过。到得而今,邓钟又岂能去害陛下?”

沈黑子是真的不想闹出什么内乱,同甘共苦,苦日子都过过来了,该是同甘的时候了,这个时候为什么要闹出这些幺蛾子?谁是奸细,邓钟也不会是奸细,当初杀狄咏的事情,邓钟算是第一个出言支持的。

麻龙忽然眼皮子一挑,心生一计,脸上出现了一些伤感之意,好似泪水欲流,说道:“都是老兄弟,都是过命的交情。邓钟与朕,打小就穿一条裤子,朕又何尝想过要去怀疑他?只是……唉,不说也罢。既然你来了,朕心中也有了一个分说。朕不怪他,也不想再疑他了,兄弟阋墙,十足教人看了笑话,还是老沈你说话有道理啊。”

沈黑子闻言大喜,连忙说道:“陛下能如此想,那就再好不过了,那就无事了,咱们还跟原来一样,同甘共苦,同生共死。”

麻龙点着头,好似擦了一下泪水,说道:“今日之事,便过去了,朕这就叫人去备酒菜,你去把邓钟叫来吧,你亲自去。咱们今天不醉不归。这大燕之国,还要靠咱们兄弟齐心。”

沈黑子已然大喜望外:“好,陛下稍待,我这就去把钟哥请来,咱们今天只叙旧,不醉不归。”

“嗯,不醉不归。不论胜负,不论未来,不论前程,今朝醉一场。”麻龙说得倒是也很感人。

沈黑子已然拱手而出,飞快跑向邓钟的大帐。

沈黑子一入大帐,邓钟激动不已,上前就拉着沈黑子的手:“老沈,如何?”

沈黑子笑着拍了拍邓钟的肩膀,说道:“无事无事,无事了,陛下两眼含泪,在宫中备酒菜呢,如今这般时刻,便是要兄弟齐心共渡难关。”

“真的吗?”邓钟高兴是高兴,但是他还有怀疑。

“当真,陛下开始是对你有些怀疑,唉……再说直白一点,我倒是也能看出来,陛下其实对我也有怀疑,毕竟我与狄军师的关系最好。我说了一些咱们的老事,咱们打小在一起,同生共死到如今,陛下也是老泪纵横,已然被我说动,教人备酒菜,说不论前程,不论胜负,今朝有酒就先醉一场,我也是感动不已,便立马亲自出来请你了。兄弟齐心,方能其利断金。只要咱们兄弟齐心在一起,必然能得胜。”

这大概是沈黑子最愿意看到的场景,他知道麻牛变了,变成麻龙了,喜欢上了奢靡的生活,喜欢上了皇帝的权力,也开始心有不安,日夜难寐。甚至麻龙都不喜欢听到有人喊他大哥,而是喜欢听人喊他陛下。

患得患失,防这防那。但是沈黑子却也能理解,进一步海阔天空,退一步灰飞烟灭,身为皇帝的麻龙,在这种局面之下,又岂能安稳得住?

好在,麻龙是变了,但并不是变得不近人情了,他依旧还是一个人,有人的情义在心中。

“这就好,这就好,大哥还是那个大哥,这就太好了。我邓钟岂能是奸细?说出去谁能信?”邓钟长长舒了一口气,浑身都得紧了,略带一些激动,亲自去给刘闼子解开绳绑。

“闼子,对不住对不住。”邓钟还与刘闼子道歉。

刘闼子有些气愤,哼了一声,松快了一下手脚,吐了几口破布塞出来的口水。

沈黑子见得刘闼子有气,说道:“闼子,你也是的,这种时候,你不去劝陛下,当真是你的不对。”

刘闼子闻言说道:“我倒是想劝啊,如何劝?教我如何劝?”

“你看,我这不是劝过来了吗?”沈黑子说道。

“那是你会说话,教我说什么话去劝人,我能说出什么来?”刘闼子就是这么个性子,实诚人。

“好好好,不怪你,但你也别怪钟哥,这事情,反正你也有问题。”沈黑子还是有点水平的。

果然,刘闼子闷声说道:“我不怪他就是,他也别怪我。”

“那还说什么,兄弟就是兄弟,没有隔夜的仇怨,走,一起入宫吃酒去。”沈黑子这算是为了兄弟情操碎到了心。就如当初希望麻牛能最后与狄咏谈一谈一样,他想做和事佬,想维护所有人的情义。

三人上马,往皇宫而去。

皇帝麻龙,还真就备了酒菜。见得三人进门,麻龙还主动上前去迎接。

“坐,都坐。”麻龙招呼着。

三人落座,沈黑子满脸笑意,刘闼子闷哼哼的,邓钟有些谨小慎微,还有一些尴尬。

倒也不至于各怀鬼胎,落座之后,麻龙也不多言,直接抬起酒杯,说道:“兄弟们,且饮此杯。”

“喝,陛下的酒,一定要一饮而尽。”沈黑子高兴不已,也起身左右招呼。

一饮而尽了,酒杯放下,邓钟想主动开口说句什么,但还没有组织到合适的语言,这个时候,还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。

说多谢陛下不杀之恩?不妥当,反而显得皇帝麻龙有问题。

说我邓钟真的不是奸细?也不妥当,甚至没有必要。既已如此,就不存在这些事情了。

还有一点,邓钟此时心中也还有气,虽然他不敢表现出来,但是生死一遭的气,肯定还是有的。

这种情况下,本也应该是麻龙先说点什么比较好,说点兄弟情义之类的。

沈黑子也如此认为,应该是麻龙先说点什么,所以一饮而尽之后,便看向了麻龙。

麻龙饮完酒,站了起来,倒也真是要说点什么的样子,然后再见他走下了座位。

沈黑子一直看着麻龙,面带微笑。

却是忽然,沈黑子笑容一止,只见皇帝麻龙后退了几步,手中一个酒杯往地下一摔。

不好!

当真不好!

酒杯碎裂之声一过,左右门房大开,偏厅与回廊之中,冲出来一大堆手持利刃之人。

沈黑子呆住了。

邓钟也呆住了。

刘闼子也呆住了。

邓钟反应最快,翻身往后,就欲夺门而出。

刘闼子反应也快,转身就去追要逃跑的邓钟。

沈黑子才反应过来,开口大喊:“陛下,不可啊!”

皇帝没有说话,只是又退后了几步,被许多人挡在了身后。

“陛下,快住手!”

周遭冲进来的汉子们,已然等了快两个时辰了,他们从最开始接到的命令就是冲出来,立马杀了邓钟。此时这些人哪里还管得这么多,冲进来,寻着邓钟就去。

打斗已起,邓钟就算反应再快,也不可能再夺门而出了,哪怕他夺了这个门能出去,也走不出这座皇宫。

刀兵已来,邓钟连连闪躲,却也架不住周遭皆是,已然连连中刀,却未倒地,而是手中握着一柄刀的锋刃,想把这柄刀夺过来反抗。

却听邓钟口中,还有大喊:“老沈,你也害我,连你也害我,还说什么兄弟情义!”

沈黑子视线之中已然看不到皇帝了,唯有快速转身,想冲进人群里救邓钟。

沈黑子一边扒拉着人群,一边大喊:“钟哥,我没有想害你啊!”

“老沈,你不得好死!”

沈黑子依旧在奋力扒拉着人群,口中怒骂:“让开,让开,住手,都住手!”

待得沈黑子终于扒开最后一个人,看到了人群中的邓钟之时,邓钟已然满身鲜血躺倒在地。

唯有眼睛瞪得直直,嘴巴张得大大,眼神方向,正对沈黑子,口中还有痛哭而又有气无力的声音:“老沈,你不得好死!”

沈黑子在这一刻,陡然间泪眼喷涌而出,一把冲到跟前,把邓钟抱在怀中,口中还不断解释:“钟哥,我真没有想害你,我真没有想害你,我没有想过要害你啊……”

“老沈……老沈……老……”

邓钟一边叫着,一边慢慢虚脱无力,然后死了。

刘闼子不管那么多,见得邓钟已然死得透透,左右一挥:“都退了去。”

众多汉子从哪个门进来的,又从哪个门走出去。

“为什么,这都是为什么?”沈黑子看到了之前躲在人群之后的皇帝麻龙。

麻龙指着沈黑子怀中的邓钟,歇斯底里喊道:“他是奸细,他就是奸细!”

“大哥,他不是奸细。到底是何人说他是奸细,你让他出来,出来与我对峙!”沈黑子也喊得歇斯底里。

“老沈,黑子,你为什么就不信朕呢?朕是天子,朕岂能不知道这些?朕是有证据的,朕又岂能冤枉好人?”麻龙回答着,手在空中不断挥舞。

“大哥,那我是不是奸细?邓钟是奸细,是否我也是奸细?”沈黑子问了这么一句话。

“当初朕也怀疑过你,要杀狄咏,你不支持,平常里又是你与狄咏关系最好。滦州城二十万兵马,狄咏最后竟然还能毫发无损逃走,有没有人帮他?有没有人在之前就与他通风报信了?若非如此,他怎么可能提前做了准备?当时他在大街之上连长枪都拿在了手,纵马狂奔。是谁能知道咱们密谋之事?他狄咏又是如何知道那个时候朕要杀他?”麻龙呼喊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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